大飞哥,全名叫任远飞,四十来岁,身形消瘦,有点驼背。他是我们在全椒县隆兴地区开展铅锌重晶石矿预查工作雇的一个小工,由于他的年龄比我们大,为叫他方便,我们便称他大飞哥。
今年三月初,我队在全椒县隆兴地区开展铅锌重晶石矿预查工作,这也是今年几个省地勘基金项目之一。在结束物探磁法测量之后,我们一行六人来到这里开展1:10000化探土壤测量工作。安顿好之后,第二天就开始上山工作了。这次土壤测量网度是100米×40米,我们共分五个组,间距一百米,按地质图上预先的设计,由东向西沿直线跑,每隔四十米取一袋土样。因为要挖样、背样,难走的山里还要砍路(将阻挡去采样的杂树和荆藤砍去),由于人手不够,我们各请了一名当地的小工。第一天地勘院的李三同志带着我们四个小伙子和五名小工来到矿权所在地,又重申了一遍规范要求,我们五个人便分散到各自的线去找点。大飞哥主动跑到我身后说要跟着我跑。后来才知道,他想跟着我的原因,用他的话说,是我看起来像个“好人”。
几天跑下来,大家回来还经常聊聊一路上哪里好跑,哪里难钻,后来渐渐习惯了这种环境,大家也不聊了。
每天早晨不到七点半,大飞哥和其他几个小工就会在我们住的旅社门口等着,七点半准时出发。中午回来吃过饭,休息一会,下午继续上山,每天大概跑五公里左右的山路。
每天采样的工作流程基本是:我拿着GPS找点,到点后记录,大飞哥便拿着铲子在点上挖土样,取好一袋样编好号放进蛇皮袋背着,继续下一个点……开始几天,大飞哥跑点有点生疏,和我配合不够默契,后来大飞哥熟练了,也就越干越快了。
大飞哥和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度过,彼此很快就熟悉了。大飞哥话很多,嘴几乎不停地讲,他有点娘娘腔,加上地方口音重,让人听了就想笑。路上我们常聊聊天,有时我在记录,他看我不睬他,就自己在旁边自言自语地说。山上很多树、草他都认识,田里种的东西更不必说了。他知道有的我没见过,看到就跟我解释起来。有时路过采石坑露头比较好,我们便停下来看一看,每次大飞哥见我用放大镜看,他也要用我的放大镜看。他看后,还给石英片岩里的石英取名叫“晶点”。每次我敲一块岩石,他也要看一下里面有没有“晶点”。他说以后要是在哪“打眼”(上钻孔),他要“亲自指导”一下“打眼的位置”。他已把自己当成“专家”了。
有次我们连续跑了十多天,我心情多多少少有一点烦躁,觉得每天很单调、乏味,路上偶尔叹口气,大飞哥听到后说:叹什么气呢?为了缓解我的情绪,他就跟我讲他以前在建筑工地打工,或是帮别人逮鸭子、点花生时的趣事。他讲的趣事,有时笑得我头都有点缺氧了。我们就这样经常走一路,笑一路,似乎身体上的疲惫也因精神上的欢愉而减轻了很多。
这个季节山里的植被长得很茂密,很多地方没有路可走,我们的路线又是向正西方向沿直线在山里钻。有时从一座山里钻出来,汗已经湿透了,身上不免被刺划上几道口子,大飞哥自然也不能幸免。每次他总是要和我比谁被刺划的多,如果我的比他少,他还说要用小刀给我补几下,这样才能彰显我们同甘苦的情谊,大飞哥真是可爱极了。
有时在密林刺丛里钻一个多小时,见不到太阳,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往前走几步,突然看到一片空地有一汪水潭,倒映着周围的草木;或是有一座小山头满山盛开金黄的油菜花;或是路过当地的“大沙河马家坝”听着巨大的流水声,那时你会突然觉得画面很美很美,似乎比名家笔下的油画还要美,之前的疲惫瞬间就没有了,心情也会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往往在这个时候我会和大飞哥坐下来休息一会,都不说话,默默地望着眼前的景色,那种感觉是难以用言语来描绘的。这让我想起电影《阿甘正传》,阿甘坐在生病的珍妮床边,回忆自己在各地奔跑的岁月,想到的都是太阳下山前的海湾,印着天空倒影的山中之湖这些美好的记忆。我比阿甘幸运的是,他是一个人,而我是和大飞哥在一起,似乎还增添了一点“浪漫”的色彩。
我们五个组在全椒一共干了两个月,共七十六条线,一万五千多个土壤样。最后结束的那天晚上,大飞哥和其他小工都来到我们住的地方和我们道别。我们和各自的小工都建立了很深的感情,都依依不舍分离。大飞哥胃不好,夏天凉水都不敢喝,但那天主动和我喝了三杯啤酒,还说如果我下次来,一定要去他家吃饭,他要亲自烧鱼给我尝尝。
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相遇就是一种缘分。大飞哥和我是有缘的。仔细回忆这两个月,浮现在脑海的都是些美好的画面,这不正像地下的矿产和我们地质队员的缘分一样美好吗……